采矿世界中的权力游戏

2016 年 9 月 28 日，四川八浪河口矿。巨大的热量和机器的噪音让人很难知道该怎么做。 （视觉中国/图片）

（本文首发于2018年3月1日《南方周末》）

“一币一别墅”的财富神话还在币圈流传，为了传播，不断有新的投资者跃跃欲试。但实际上，从矿机厂商到大矿主，再到矿池，这个小圈子已经形成了稳定的权力结构。

制造和销售矿机、采矿、建设矿场和建立矿池。大生意”。

按照比特币发明者中本聪的设想，理想状态应该是“去中心化”，算力分散在世界各地。但与去中心化相反，矿池是绝对中心化的，越来越多的矿机接入矿池。

“如果说炒币是一条不归路，那么投资矿机是一项既能盈利又不亏本的生意，收回成本只是时间问题。”深圳市爱博时代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钟曦。算了一笔账，一台矿机一天赚200元，120天可以收回，这就是利润。

2017年10月，钟曦除了主业外，还加入了矿大军，迅速成为矿圈的佼佼者。他在江西、四川、贵州等地经营着多家大型矿场。

其实，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还是要靠币价的持续上涨。近两个月，比特币价格从 15000 美元跌至 10000 美元左右，甚至一度跌破 6000 美元，拉长了矿工的复苏周期。

2012年，比特币问世4年后，量产矿机出现。在此之前，挖矿主要是一种可以在家用电脑上完成的私人活动。 “当时家里的电脑就是一台印钞机，每天都能挖出很多比特币。”早年卖矿机的资深数字货币玩家黄士良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

矿机出现后，挖矿开始“社会化”，出现矿场、矿池，挖矿成为集体工作。个人矿机由矿场托管，就像生产线上的工人一样，只要在，每天都能拿到报酬。

中国已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矿机生产国。 2012年以来，中国诞生了一批矿机厂商，比如生产烤猫矿机的深圳市比特泉有限公司，以及现在家喻户晓的比特大陆、迦南、亿邦。在深圳华强北，随处可见外国人，翻译人员询问矿机价格。

近日，比特大陆 CEO 詹克团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这家成立仅 4 年的初创公司 2017 年收入约为 25 亿美元。比特大陆号称是全球最大的矿机制造商，他们的蚂蚁矿机一直是币圈和矿工世界的硬通货。

矿圈和币圈一样，也需要信念——相信矿机日常的机械数学运算可以创造巨额财富。

然而，与比特币所宣扬的“去中心化”相反，矿工的世界正在走向“中心化”。矿机卖家自建矿场，投资者购买矿机后，由卖家管理；而制造商则建立自己的矿池并管理矿场。

这个“中心化”的过程，让矿圈的财富被少数人攫取，钟曦想要进入内圈也不容易。

“买底”矿机

2018年2月3日下午，1994年出生的刘斌斌在深圳市南山区中希办公室来询问矿机市场，他计划入手500-1000台蚂蚁矿机。这是一个很大的清单。当时蚂蚁S9的市场价约为1.7万元，500台为850万元。

在矿圈，很多矿工，尤其是大矿主，不仅用矿机挖矿，还转售二手矿机。钟曦就是这样。 2017年12月，比特币价格暴涨，矿机成为抢手货。谁拥有矿机，谁就有话语权。

刘彬彬的交易最终没有敲定。他希望能以14000元的价格拿到货，这与市场价格相差甚远。然而，10天后，当他再次询问时，一台S9的价格已经超过了2万元。

矿机价格与币价成正比。当币价下跌时，矿机价格也随之下跌。以蚂蚁S9为例，最高可以卖到3.2万元。但是，与投币不同，矿机的价格应该是比较稳定的，不会像币一样暴涨。

“币价一天可以下跌30%。我以前做过股票交易，我不能忍受。矿机的兴衰要小得多，也慢得多。”丁洋，深圳威尔逊科技有限公司CEO，2017年11月开始在华强北卖矿机，但从不炒币。

在丁洋看来，如果炒币是赌博，那么炒矿机更像是炒股票。

他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快进快出币是赌运气；不是在炒矿机，矿机每天都会盈利，就像股票分红一样；使用一两年后，在牛市的情况下，也可以卖个好价钱。

丁伟有一个公式可以计算出矿机应有的市场价格，即矿机每日收益×回报期。目前市场预计投资回收期为 120-180 天。

“按照这个公式，S9矿机的市场价应该在12000元左右，实际价格确实比应该的高。”丁洋说道。不过，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许多股票的价格远高于其真实价值。

三个月前，媒体的报道让深圳华强北再次引起人们的关注。据媒体报道，当时华强北的矿机生意兴隆，连路边的律师都把口号从“手机、电脑”改成了“矿机、矿机”。

但很快，市场就冷清了。尤其是几年前，询问矿机的人明显减少。加上春节因素，当时币价太低，新投资者不敢入局。 .

在币价下跌的日子里，很多人看到了抄底的机会。然而，讨价还价并不容易。刘彬彬有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可以大量运送他的老板。只有少数急于套现的人愿意先给他少量的矿机。

在传统市场，能像矿机一样“炒”的设备种类很少——入市后价格受新旧影响较小，但会受到炒家热情的影响和货币的价格。风风雨雨中，上下波动，甚至一台用了一年的老机器，卖出的价格都比买的时候高。

这可能与矿机的销售模式有关。矿机属于期货。对于刚出来的矿机，买家必须先付款，一个月或更长时间后厂家才会发货。目前，比特大陆、迦南、亿邦等知名矿机厂商都采用这种方式销售矿机。

“你买一台矿机的时候，价格是25000。当您收到货物时，价格降至 20,000。卖家肯定不愿意低价出售。他们只会等到价格上涨再出售。”丁洋说。

另外，一位比特大陆内部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目前矿机厂商大多采用“直销”的模式，直接在互联网上销售，没有设立经销商和门店。 “厂家只会给出出厂价，入市后不再控制价格。”消息人士称。

矿机的历史

和币圈一样，矿圈基本处于“原始状态”——买卖之间，就是简单的钱货交易，只要有钱，有实力就可以买厂商的矿机，甚至个人都可以成为厂商的大客户。

2017年8月，全球前三大矿机制造商嘉楠耘智申请在新三板挂牌，招股书中透露了一个“秘密”。从 2017 年 1 月到 2017 年 4 月，其前五名客户中有四名是“个人”。

这四个人占他们总销售额的 31.45%。唯一的法人客户是广东讯通科技有限公司，排名第四，占比仅为4.93%。 2016 年排名前五的客户中有 3 位也是“个人”，占总销售额的 33.01%。

这也意味着矿工直接卖给“个人”，但他们要么转售，要么用于挖矿，未知。

比特币的原价是0.$0076，是根据当时挖一个比特币所消耗的电量计算出来的，这也是比特币的原产值。中本聪在撰写白皮书时解释说，CPU 时间和功耗是生产比特币所需的资源。

白皮书规定每天可以挖出的比特币数量是恒定的，这个数量会每4年减半，直到2040年挖出2100万比特币。后来，当币价上涨时，挖矿竞争日趋激烈，只有提供更多算力的矿工才能挖出当时的比特币。

就像淘金热一样，当发现金矿时，想法是更新设备。 2010年后，更高性能的显卡挖矿开始取代CPU挖矿成为主流。

2012 年 11 月 28 日，比特币首次减半。许多矿工开始意识到升级设备的紧迫性。如果他们想从当天有限的硬币中挖出更多的硬币，他们必须让他们的设备更先进。

根据很多比特币社区的记录，当时国内外一些比特币爱好者开始研发专业矿机，最终本次研发大赛的获胜者是网名“烤猫”和“南瓜张”的两名中国青年分别毕业于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和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少年班。

他们开发的ASIC（集成电路）矿机的计算能力是显卡的一千倍。那时候单台矿机一天能挖出十几个比特币，简直就是核武器般的升级。

“南瓜张”，本名张南庚，后来创立了迦南创意，成为币圈和矿圈的佼佼者。公司于2017年年中申请在新三板挂牌。

而“烤猫”已经成为币圈一大未解之谜。据财经世界报道，在鼎盛时期，“烤猫”的矿机一度占全网算力的30%。然而到了2013年10月，罗马猫的矿机遭遇研发瓶颈，未能及时生产出第二代芯片，被竞争对手比特大陆和迦南追赶，罗马猫的矿机也开始走下坡路。

烤猫在 2015 年失踪至今仍是个谜。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关于他失踪的原因有多种说法。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忘记了他的真名——江心语。

黄士良，资深数字货币玩家，曾在烤猫公司工作，对烤猫很熟悉。他也见证了矿机的繁荣。

回顾激动人心的过去，黄世良认为，矿机的产生是数字货币不可避免的一部分。当人们意识到比特币的价值时，总会有天才会提高生产效率。飞跃。 “机械化必将取代人工”。

为什么最大的矿机公司诞生于中国？丁洋说，这可能是运气。在当时竞争激烈的“军备竞赛”中，谁先取得技术突破，谁就立马走红。

矿场“私卖”

当专业矿机进入矿工世界时，采矿业成为一项真正的大生意。

如果说投币是一个低门槛的事情，几百块钱就能入市，那么挖矿就是一个高门槛的行业。一台矿机的价格至少要2万元。要在这个圈子中占有一席之地，您需要足够的资金。

从2017年10月开始接触矿机业务的钟曦，通过“资本运作”迅速成为深圳的新矿工老板，参股江西、贵州多个大型矿场。手术。而他的商业经验是矿场的“私募”。

“我朋友一开始买了几十台，不到三个月就收到了回报，后来我们评估了一下，没有比这个投资回报率更高的了。”钟曦说，我朋友的投资成功案例在朋友圈迅速传播开来。

他们想扩大自己的业务，于是在朋友之间进行了“私募”矿工的解释，每个人都拿出几十万或几百万股来开一个矿场。大家的热情很高，一期筹集的资金超出预期30%。第二期筹款规模是第一期的五倍多。

筹集的资金主要用于购买矿机和矿场。所谓矿场就是建一个大型的IDC机房，里面会提供矿机的位置，排风系统，以及必要的电源。由于矿机噪音大，排风量大，大部分矿机都在矿场内运行。

南方周末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不少矿机卖家不仅卖矿机，还自建矿场。矿工在向他们购买矿机时，会建议矿工将矿机放在自己的矿场进行托管。

当矿工付款时，卖家将矿工直接运送到自己​​的矿场，然后根据矿工的算力分配分红给矿工。

地雷是食物链上游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主要通过收取托管费、电费来赚钱。市场上，矿机由矿场托管，平均每月向矿场支付500元左右的费用。但是一台矿机（以蚂蚁S9为例），1万美元的价格，一个月能赚4000元左右。

由于大部分矿山都建在水电站附近，水电站的电是直连的，电价很低。但他们收取的电费是根据市场价格计算的。对于矿场来说，每月的电费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丁洋有自己的矿场。他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他们的矿场不收取托管费，只收取每天消耗的电费，也就是矿机每月的电费。可以收费600元左右。

“其实矿场最赚钱的不是这些，而是​​‘偷算力’。”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矿主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了其中的奥秘，比如，矿场会私下为矿机多开几个程序来挖其他币种，但只为矿工计算一种币种的钱。

这在矿圈几乎是公开的秘密。矿机无处安放，只能托管在矿场内。即使发现算力被盗，矿工也无能为力。

然而，开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媒体援引行业网站Digiconomist的数据称，采矿业已占全球总用电量的0.17%。除了充足的资金外，电力资源是最大的限制因素。

“未来矿山的竞争将集中在水电站。谁拥有水电站，谁就拥有建设矿山的主动权。”钟曦说道。矿井一般建在水边。我国矿山大多分布在四川、贵州、内蒙古、湖北、新疆等地，闲置水电站较多。

2018年2月3日，刘彬彬来钟熙询问矿机市场时，钟熙开口问道：“你买这么多矿机，有水电站吗？”刘斌斌的回复是，他有个朋友在湖北宜昌有个闲置的水电站可以用。

2016 年 9 月 27 日，四川某矿井，机器运转时，用一排风扇散热。 （视觉中国/图片）

算力的“中心化”

矿场的主要功能是提供去中心化矿机运行的场所。但真正的整合是“矿池”。

所谓的“矿池”可以简单理解为“合作挖矿”。矿工和矿场将自己的算力交给矿池，矿池作为唯一地址访问数字货币网络进行挖矿，然后根据矿机算力向矿工分配红利。

矿池的历史比矿工更长。 2010年11月，一个名为Slush的矿池出现了，其官网至今仍写着“全球第一矿池”，这个称号也得到了币圈的认可。与矿场相比，矿池建设需要一定的技术，门槛相对较高。

国内某知名矿池负责人向南方周末记者讲解矿池原理。他将采矿比作买彩票。如果你一个人挖矿，中彩票的概率是很不稳定的。也许你今天赢了 100,000，但在接下来的六个月内你不会赢。

“把买彩票的人拉到一起，一起买。不管谁中奖，都会按照钱的比例进行分配。在币圈，矿池扮演着这个角色。”负责人说。

矿机连接矿池并不复杂。根据各大矿池的操作指南，通常只需几步即可完成。矿工就像站在生产线上的工人，每天领着固定的工资。

算力巨大、矿机众多的矿池，在币圈和矿圈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比如要发行一种新的数字货币，或者要主导比特币分叉，一般都需要获得矿池的支持。没有矿池的支持，新币是不会被挖出来的，也就没有意义了。

此外，当一个抢手的新币问世时，矿池还可以利用自己掌握的矿工快速打包，率先抢购这些新币。

2017年6月，SNT和EOS两大代币发布时，南方周末记者目睹了矿池抢购代币的场景。因为投资人太多，很多个人投资者无法把资金放到指定的位置，但是一个矿池的负责人可以轻松完成这个操作。

2018 年 1 月 18 日，康奈尔大学计算机教授 Emin Yun Sirash 等 5 人共同发表论文，指出比特币和以太坊两大数字货币的存在。隐性权力结构，挖矿过于集中，其中比特币50%的算力被四大矿池控制。

其实这个问题一直存在。四年前，以太坊创始人 Vtalik 在撰写以太坊白皮书时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写道：“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很严重了，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最大的两个矿池间接控制了全网50%左右的算力。”

直到今天，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一位以太坊白皮书的早期译者无奈地对南方周末记者说：“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隐性权力结构

在矿圈中，食物链的顶端是矿机制造商。目前，三个公认的矿机制造商都位于中国。他们通过生产和销售矿机获取大量利润，同时还参与了矿场和矿池的建设，在整个币圈都有话语权。

蚂蚁矿池是全球前两大矿池，其算力占全网算力的17%，但根据工商业数据，该矿池是比特大陆创立的；迦南云智的几位投资人也是杭州矿池科技有限公司的投资人，该公司拥有自己的矿池Hash和挖矿平台，但该矿池已于2017年底停止运营。

亿邦通信已在内蒙古呼和浩特、乌海、新疆准东经济开发区成立了3家区块链公司。亿邦通讯的一位销售人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们在这三个地方都有矿场和矿场，但这些矿场也都在满负荷运转，没有座位可以容纳新的矿机。

“我们正在俄罗斯伊尔库茨克建造一座新矿场，那里的电费要低得多，并且可以在那里托管新的矿机，”该人士说。

在矿机厂商之上，是芯片巨头的收获。 “矿机的核心技术在芯片上，谁有矿机芯片，谁就能生产更多的矿机。”丁洋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芯片主要掌握在几家巨头厂商手中，比如台积电、英伟达、AMD等。

自 2015 年以来，台积电一直是嘉楠耘智最大的芯片供应商。 2015年，嘉楠从台积电采购的芯片占嘉楠全部采购量的69.62%，此后这一数字一直保持在60%左右。迦南的大部分利润都是台积电赚取的。

2018年1月18日，在台积电第四季度财报发布会上，董事长张忠谋表示，虽然今年移动业务前景疲软，但公司营收仍将增长10%—15%，一关键因素之一是持续稳健的加密货币挖矿对芯片的需求。

在矿机制造商之下，隐藏着另一种权力结构。这个秘密在迦南 2017 年的招股说明书中披露。 2017 年前四个月矿工的解释，迦南前五名客户中有四名是“个人”。据公开资料显示，其中三人是币圈知名的“手腕”。

第一大客户吴刚是第一批矿工，后来创立了拥有全球十大矿池之一的好比特币；第二大客户林志鹏是小强矿机的创始人。长期从事矿机生产和销售，一直与第六大客户谢伟勤有合作关系；第三大客户王进创办币圈资讯网站Bitbang。

这些大客户不是简单的矿工，他们在币圈都有自己的影响力。机械式矿机给他们带来好处的同时，也带来话语权。

据一位比特大陆内部人士透露，比特大陆的大部分大客户也是币圈大佬。不过，比特大陆官方拒绝接受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公司公关部回应称，因与客户签订了保密协议，不便透露内容。

大部分新进入者只能收获“韭菜”。